如果每个人的一生都会遇到一场危机,我们最恐惧的一定是中年危机。经济发展进入换挡期,这种危机的体感尤为强烈,影视剧最为敏感,无论是《凡人歌》还是《逆行人生》,众人的故事让人唏嘘,每个中年人都在经历或者恐惧这个危机的到来。人到中年,体力精力迅速下滑,以往最有利的资本变成了敌人;开始明白自己终究是一个凡人,生活有了局限性;心中对于家庭、婚姻、职场、社交的完美理想逐步落空。有人名利双收却无聊空虚,有人背着千斤重担却迷茫彷徨,有人努力演好了所有角色却找不到自己。当大量的情绪冲破自我的边界时,我们会出现神经症的体验,抑郁、焦虑,最后再把这些体验表达出来,传递给身边的一切。作为一名由杭州联合银行外派长兴联合村镇银行的行长,本人闲暇之余比较喜欢阅读,詹姆斯·霍利斯的《中年之路》,为我们解析了什么是中年危机以及如何从中年危机中走出,迎来真正属于自己的人生之路。
将中年危机改为中年之路,是作者最大的贡献,这意味着更加乐观主动,“人到中年必须经历一场转变,因为在成年早期,我们的人格是对外界的反应的集合,我们活出的是别人期待中的自己,内在的压力不断累积会引发一场心灵危机,促使我们进行积极的改变,成为真正的自己。”就像这种书的副标题说的一样,这是我们都必须经历的人格的第二次成型。
关于线性时间与深度时间的思考
书中为我们带来的一大洞见是时间,无论你经历了什么,你都无法改变自己在线性时间上的人生轨迹,而心理的时间作者称为深度时间却是非线性的,并不是人到中年,我们就会拥有与之匹配的人格。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一个小孩,没有走出中年之路的人,一辈子都可能没有成熟。所以中年之路其实就是人格的成熟之路,借用荣格的理论,这是个性化的过程,是追求自性道路。以前写过一篇读后感是黑塞的《悉达多》,主角就是在追寻这种圆满。
对童年的回忆
回想童年,我们经历了什么?这里并不是说童年创伤,而是我们每个人都无法避免的经历,我们被粗暴地推入现实世界,无论亲子教育做到何种程度,柔弱的我们都会感到压力。童年时期的思维模式有两大特征,一是泛灵论,我们会把无生命的物体看作是有生命的,比如洋娃娃、小花小草等,这种思维模式在面对外部世界的观察和感受时,没有能力理解原因,会内化为其内心对世界的认识,同时逐渐发展出一种无意识、反射性的反应。二是自我为中心,认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,这不仅会带来很多膨胀和妄想,还会带来英雄主义的认知,认为“我是不朽的,富有、受人敬仰、远离衰老和死亡”。这些思维模式带来的影响自然是有益的,在青春期直至成年早期,我们被鼓舞着离开原生家庭、投入工作生活、组建自己的家庭。这段时期最重要问题在于,这段时间逐步形成的人格是否是正确的?是别人期望的,还是自己需要的?又有多少希望被我们投射出去了?我们又接收多少别人的期待?再回想一下年轻的自己,我们是否都曾经幻想着只要自己心地善良、行为正确,尽心尽力,这个世界都将对我们予以回报。而中年危机的开始,让我们的幻想破灭,我们不再是自己生活的主人。
成年早期人格的构建逻辑
再来看看,我们早期构建出的是怎么样的人格?作者向我们传递的是荣格的分析心理学理论。首先讲一讲两大原型,人格面具和阴影,自我为适应社会环境有意识地形成了人格面具,我们每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构建和维护这些人格面具,维护成本就是伪装了本性,我们在生活中、工作中扮演着一个好角色,这些角色的标准是符合社会共同期待的,但却不是自己想要的,想想多少人在幻想叛逆的孩子快点长大,多少人在憧憬自己的退休生活,多少人在盼望着一场邂逅,尽管他们在别人看来是一个好父母、一个事业有成的人、一个良配。还有我们身边的小恶魔,嫉妒、怀疑、憎恶、欲望、愤怒这些不被承认的阴影。再来讲一讲另外两大原型,阿尼玛(代表男性内化的女性特质)和阿尼姆斯(代表女性内化的男性特质),这些特质受父母和社会的影响,为我们提供了与异性互动的框架,并以此为基础组建家庭。还有对金钱、权力的追求,对生命永恒的期望,这些东西都是“美好”的,激励我们向前的,是植根在我们潜意识深处的集体价值。但是在我们的童年、青春期、成年早期,那些求而不得的,那些被压抑和被隐藏的,那些不得不被他人期待的东西,给我们留下了太多压力。在这样的压力下,自我形成了有效的防御机制,或压抑在内心或投射至他人,我们的人格特质就这样形成了。以职场为例,我们羡慕别人取得的成果,决定暗暗努力,但转而又沉迷于娱乐中,年轻的我们觉得时间无限,人到中年发现已无力改变,内心焦虑无比,于是我们把希望投射到配偶、子女身上;我们事业有成,但却把追求金钱和权力误当做自己的使命,发现越追求越空虚;我们面临着中年失业,却不愿意脱下孔乙己的长衫,因为长衫是自己年轻时投射的英雄梦。人到中年,压抑的效果大不如前,投射形成的关系令人失望,向内聚集使人抑郁,向外涌现使人疯狂。
中年之路就是个性化之路
我们需要一场转变,走上中年之路。转变是个性化的过程,我们首先最需要相信,转变的力量在内部而不是寄希望于任何外部世界的新事物和新人,我们需要有承认自己情绪状态的勇气,我们应该尽力去撤回投射到外部的生活的意义。作者说:“后半生是一场缓慢的恐怖表演。我们失去朋友、伴侣、父母、孩子、社会地位,然后是生命,我们不能只从青春的角度出发,只从自我的角度来想象安全,更大的成就当然是获得足够的心理弹性,去肯定我们整个生命中更大的节奏。”人到中年,我们在家庭、工作、婚姻、社会关系等方面可能会遇到困难和危机,在做出选择前,我们要思考我们最需要撤回哪些投射,重新换挡生活;我们要承认自己之前的选择是基于什么样的情绪状态和社会共识,重新定义得到与失去;我们要找到自己成为他人投射目标的部门,拾起“被人讨厌”的勇气,竭尽所能帮助他人个性化;我们还要去过去和记忆里找一找童年时期被否认和深埋的需要,并以此找到自己的使命和对生活的激情。我们要把那些抵抗压抑、依赖他人、满足他人期待所损耗的能量收回来,不再内耗,重新出发。在阅读时,我跟我爱人聊过夫妻关系,为什么中年夫妻会对彼此失望甚至无话可谈,因为他们在中年停止了个体的进步或者个性化的脚步,早年投射到另一半身上的期望落空了,他们再也无法从另一半身上找到自己不足的阿尼玛(阿尼姆斯)了。有些人会选择压抑,蝇营狗苟过完一生,有些人会选择转移投射,追求一段新的关系。所以撤回投射吧,把注意力聚焦在另一半的个性中,不从另一半身上找寻自己生命的意义,而是通过他(她)的差异性扩展自己生命的意义;主动支持对方的梦想吧,就像你想让他(她)支持你的一样。
孤独和躺平
最后再来聊聊关于孤独和躺平,这也是我阅读过程中的一些不理解。先说孤独,个性化要求我们独处,将内部关系和外部关系进行分化,但是人终究是社会性动物,这样做会不会让人孤立?荣格是这样说的:“个性化使人脱离了从众性,因此也脱离了集体性。这是个性化的人留给世界的罪过,这是他必须努力弥补的罪过。他必须提供赎金来代替他自己,也就是说,他必须提供一种价值,来替代他在集体的个人领域的缺席。”我想,我们撤回投射、承认自己的情绪而不伤害别人、帮助他人个性化是对他人和这个社会最大的贡献,我们更好地发展自己,不依赖他人,成全他人,可以更好地发展关系,保持合作。再来说躺平,这个社会对英雄总是推崇的,事业有成之人一定比碌碌无为之人更容易被人认同。我们怎么来定义当下的躺平,我觉得要区别来看,关键要看是否确定方向和使命,假如我们仍活在社会大流之中,只是通过行为来逃避,自我设限,这是真正的躺平。还有一种人,他不随大流,换挡生活,就像罗振宇在一期文明之旅中描述的这样:随大流是最不费劲的事,不从流俗,一意孤行,那反而是需要巨大的心力才能办到的,我们以为别人的躺平,其实是因为看不到他在另外一个维度上的执着而已,向这些人致敬,致敬我所不具备的执着。
就像《悉达多》中描述的一样,人生是一艘船,前半段我们浑浑噩噩,沿着别人期待的轨迹航行,一觉醒来发现目之所及,不见港湾。我们无需向沙门一样压抑,也无需沿着乔达摩的轨迹前行,更不需要通过迦摩罗彻底释放。继续睡觉和弃船而逃,都不是正确的道路,抓住当下,握住船舵方能继续航行。
本篇读后感致所有处在中年危机的朋友们,愿你们都能抓住这次机会,重新走上新的征程,在自己线性时间走到尽头的时候,我们不会犹豫不决、心怀愧疚,不会抱怨过去,以完整的姿态说一声:辛苦了,这一生值得了。共勉!